2025年1月29日發布于 Project Syndicate。

(本中文稿爲翻譯版本，若有歧義，以英文爲准)

北京消息——美國總統特朗普威脅要對從加拿大、中國和墨西哥進口的商品加征關稅，且聲稱這些措施可能于2月1日出台，迫使全世界都要面對重大貿易亂局。隨著保護主義再度盛行，美國等國試圖正在國內扶持關鍵産業以強化自身經濟安全，但自由貿易保護主義將在特朗普治下加速並産生諸多深遠影響——尤其是將沖擊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努力。

要終結對化石燃料的依賴，最重要的路徑是發展綠色産業。發展綠色産業不僅能減緩氣候變化，還能促進經濟增長和創造就業。爲了發展綠色産業，需要確保綠色産品能夠盡可能廣泛地開展自由貿易。開放貿易將鞏固綠色産業，降低大多數國家綠色産品和服務的成本，促進低碳實踐和技術的廣泛應用。

在這個保護主義盛行的時代，要走這條路就必須建立壹種特殊的綠色自由貿易機制，其中包括大幅降低具有環境和氣候效益的“綠色”産品與服務的關稅及非關稅壁壘。鑒于個別大國對全球化自由貿易框架的否定，在全球範圍內構建綠色貿易機制已經不太可能，但我們可以通過組織“志同道合”的國家來創建多個區域性的綠色自由貿易機制。

以現有的區域貿易協定爲基礎開展綠色貿易，能夠大大加快這壹進程。以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系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以下均簡稱RCEP）爲例，這個由澳大利亞、中國、日本、新西蘭、韓國和東盟十國組建的貿易協定在人口總量和GDP總額方面都居世界第壹。在RCEP框架內運作，或許能使占全球經濟活動總量　30%　的這些國家，更快就綠色自由貿易機制達成共識並付諸實施。

實現這壹願景的第壹步，是向RCEP所有成員國清晰明確地展示綠色貿易協定能夠給各成員國帶來的經濟效益。針對這個議題，北京綠色金融與可持續發展研究院（由筆者擔任院長）的研究團隊和合作夥伴壹起基于　“可計算壹般均衡”（CGE）　模型，開展了壹項初步研究，並于若幹會議上展示。研究發現，綠色自由貿易機制能夠使所有RCEP成員國受益，既推動成員國的經濟發展（提升其國內生産總值、出口、就業和財政收入），也支持其綠色産業，並加快去碳化進程。

其次，爲了幫助減緩氣候變化和解決環境退化問題，各國必須就自由貿易機制應當涵蓋的“綠色”産品和服務達成壹致。我們的研究表明，這份清單可能包含幾十種類別、數百種産品和服務，其中包括可再生能源、電動汽車及其零部件、廢棄物管理、可持續農産品、基于自然的解決方案以及環境專業服務等，以及壹系列低碳産品與服務。

第三，要在綠色貿機制內增加鼓勵外國綠色投資和技術轉讓的內容。這需要在區域貿易集團內營造更加穩定的政策環境、保護投資者權益並保障知識産權。具備這些條件的綠色貿易機制，將更有助于低收入國家發展其綠色産業並創造綠色就業機會。比如在RCEP框架下，生産電動汽車或太陽能電池板等産品的中日韓國企業就可以向東盟國家生産商發放技術許可並投資建設該地區的綠色供應鏈。

第四，綠色自由貿易機制還必須要重點解決各類非關稅壁壘問題。因爲即使在低關稅或免稅區內，這類壁壘也會阻礙貿易和投資。創建壹項成功的綠色貿易機制，必須首先認真分析所有非關稅壁壘，包括進出口配額、質量控制和海關清關程序、産品可追溯性要求、貿易融資和出口信貸保險以及跨境支付結算，然後再采取針對性措施降低這些壁壘，比如統壹各司法管制區的質量和可追溯性標准，利用綠色金融工具降低貿易融資成本。

第五，領導力和平等協商至關重要。就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系協定而言，澳大利亞、中國、印尼、日本和韓國等較大經濟體可率先達成共識，並在討論中強調該機制對各方的廣泛益處。這種做法將支持向氣候中性經濟的“公正轉型”，加快參與國的去碳化進程，推動綠色産業的增長和創造就業崗位，並促進對在氣候和貿易問題上開展更廣泛合作至關重要的互信。

如果將綠色貿易機制與發達經濟體正在采用的做法進行比較，那麽其理由就更加充分了。歐盟、英國以及美國（有可能）青睐的碳邊境調整機制雖然能夠減少來自排放規則更寬松國家進口産品的碳“泄漏”，但卻損害了那些出口碳密集型産品的發展中經濟體的收入和就業。而且這種單邊措施無助于推動合作，反而可能引發報複和更多的保護主義行爲。

就推動氣候行動的激勵措施而言，碳邊境調整機制相當于壹根「大棒」，用以懲罰那些碳強度較高的發展中國家，這種手段屬于「零和」遊戲。相比之下綠色自由貿易機制則類似「胡蘿蔔」——通過將氣候目標與發展目標相結合，對在綠色轉型中取得進展的經濟體予以獎勵。後者是壹種雙贏的解決方案——也恰是公正的綠色轉型所需要的。

【本文作者馬駿博士爲香港致雨慈善基金會主席、北京綠色金融與可持續發展研究院院長、可持續投資能力建設聯盟主席、前G20可持續金融工作組共同主席】